那天风月正好,夏日的阳光虽略有燥热,但微风习习,还是很惬意的。小编怀着激动的心情,约见了这位清华老兵,早已听说过他的经历,还是感到很震撼的。
理科状元,清华大学工科男,大学期间突然休学参军入伍,在部队荣立三等功,还“一不小心”受到胡主席的接见,然后退伍回来后,骑行川藏线、新藏线,大夏天的穿越塔克拉玛干死亡沙漠。
可以想象得出,他一定有着刚毅的面庞表情,有着不俗的着装品味,还一定有着黝黑健康的肤色。然而并不这样,刚一见面,某些美好而高大上的东西一下子消失了……
很普通的面庞,校园里工科男最常见的格子衬衫,一条灰色的速干裤,然后一双估计前年夏天和去年夏天就穿过的人字拖,最令人惊奇的是还有着与当兵和骑行不相符的白皙皮肤。
不过,故事还是要讲的,小编的职业操守还是不错的。
刘尧,男,清华老兵。09年,他离别清华参军入伍,当时的悲伤和激动在内心交融。11年退伍,他冒着严寒骑行7天940公里退伍回乡,只为纪念那段当兵经历和表达归心似箭的心情。12年他历时28天骑行川藏线,14年他骑行新藏线,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翻越了喀喇昆仑山,闯入阿里无人区。
对于参军入伍,对于被胡主席接见,对于骑行千里回家,对于骑行川藏线,他似乎不愿说太多。关于这些经历,我问了一些问题,他只是简单回答了一些。
那好,我们还是从刚刚经历的穿越沙漠和骑行新藏线说起吧。
写遗书背水一战
2014年7月末,从乌鲁木齐出发至塔克拉玛干沙漠前,刘尧和与他同行的发小各自写好了遗书,他们决心“背水一战”。
按照原本规划好的比赛路线,他们将从新疆乌鲁木齐出发,一路骑行向南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至距乌鲁木齐1500公里以外的叶城,再翻越平均海拔5500米以上的喀喇昆仑山脉、跨越冻土连绵的阿里无人区,到达阿里之后徒步加搭车至1000多公里以外的拉萨。
他规划的路线除了穿越沙漠,就是新藏线路,这条线路在专业骑行者圈内是公认的“整个中国最危险的一条”。全程近5000公里,所经之地最大垂直高度差近4000米。
在正式开始骑行之前,面对自己亲自“操刀”的骑行路线,刘尧不无担忧。尤其是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这个位于新疆南疆的塔里木盆地,也是中国最大的沙漠。它夏季酷暑时期最高温度达67.2℃,昼夜温差达40℃以上。除气温炎热以外,平均年降水量不超过100毫米,最低只有四五毫米。刘尧骑行的8月恰逢沙漠炎热与枯燥之最时。另外,在刘尧由北疆向南疆之前,在阿拉尔市,他遇到的几乎每一个当地居民都善意警告他南疆时有暴徒的凶残事件发生。刘尧听到这些并非不担心。
与他同行的发小建议换一条路线,但是刘尧却坚持“既已上路后悔也无退路”。发小终究还是拗不过固执的刘尧。经过冷静思考,两人各自写下了一封遗书,由手机拍下图片发给好友,叮嘱他保管好,以后如果有需要,请他交给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写遗书时的那个气氛,刘尧永远不会忘记,在和小编交流时,他也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话语来描绘。在遗书里,刘尧没有说华丽煽情的话,语言平实。他说了许多亲人朋友之间多年没有说的话,也在“生死别离”的逼迫下,才真正发现生命中哪些事情最最重要、哪些人最最珍贵。
然而,当他们真正骑行时,却发现“一切意外地顺利”。他曾以为的“高温炎热酷暑”,结果从出发的第一天就“下小雨”,第二、三天也是云层密布的阴天,凉风习习,好不惬意。真正算来只有最后一天是艳阳高照,不过“小忍一下便过去了”。全程沿着柏油公路行走,地势平坦,并不像翻山越岭那般跌宕起伏。一路上也没有所谓残忍的强盗爆匪,反倒是好心人一路不断。骑行中,前面行驶的车会突然停下,一两个彪形大汉从里面走出,手里抱着西瓜迎头走向他们。当地老百姓送他们刚摘的新鲜的李子,沙漠工地的人从沙漠里抽地下水给他们喝,虽然口感实在不佳。刘尧和发小不但没有想象中那样有丝毫的恐惧感,反倒是“高兴得很”,在路边胡杨树下,大口啃西瓜,大口喝饮料,还“惬意地聊着小天”。
他他严肃而庄重地总结到,“要问哪里的西瓜最甜,以我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来看,沙漠里面的西瓜最甜!”
夜里,两人在沙漠中搭帐篷露营。晚上沙漠温度骤降,但沙子还有白天的余温。两人躺在温暖的沙子上,听着远处起伏沙丘里小动物奇异的叫声,仰望着星星密布的夜空,心灵也如天空的银河一般明澈透亮。一个感性的文科生说着道家和唯心主义,一个理性的工科生说着科学和唯物主义,两人观点直接冲突,但小吵过后却又相视一笑。
“晚安,塔克拉玛干,晚安,朋友们,众神勿扰。”在自己的笔记本中写下这句话后,刘尧闭上眼,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征服后的成就感
尽管在骑行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时,绑在车后座驮包上的八瓶矿泉水以及几张有五六厘米厚、半张圆桌大的新疆大馕着实让他骑得有些狼狈不堪,“没那么潇洒”,但真正让他觉得不轻松不自在的其实是喀喇昆仑山和阿里无人区。
昆仑山山路回旋,曲折高陡,如同一条从青天垂挂而下又缠绕在山脉上的青蟒,随着山脉起伏若隐若现。高拔的山峰,湛蓝的天穹,天与地的协奏,在这里宏伟磅礴,荡气回肠。可是这壮丽的山光,对于攀登的骑行者而言,却有如通天的困难。比如库地达坂,在维语里是“连猴子都爬不上去的山”;比如麻扎达坂,在维语里就是“坟墓”的意思,等等。
刘尧一天就要垂直向上爬2000多米,坡度高陡,特别消耗体力,再加上高原空气稀薄,喘息困难,异常艰难。刚出叶城向喀喇昆仑山骑行这一段,前3天就要从海拔1365米的叶城,上升到5001米的麻扎达坂,第2、第3天上升的海拔都达到2000米左右,很多骑友都因为忍受不了而放弃骑行。纵然如此艰难,可是刘尧还硬是逼着自己绝不推车,咬紧牙关,慢悠悠地把车子摇了上去。
待到开始下山,刘尧高兴地说道,“令人欣慰的是,我们虽然上山困难,但下山危险啊。”这让小编不禁想起一句话:“我们虽然工资少,但我们加班多啊。”
是的,有时下坡反比上坡更危险。一位在叶城和他们一起骑行的队友就在一次下坡时候,因为长时间骑行,劳累不堪,精力稍不集中就没把控好车。车子像脱缰之马飞冲而下,在拐弯处重重摔车,头盔摔碎,半个身子擦伤,脑袋也轻微脑震荡。如果那次他嫌麻烦没戴头盔,很可能便是当场头骨碎裂。
“骑下坡时不是简单地靠你的车技,一个下坡有时就要连续骑两个小时,也要靠你的体力、精力和注意力,比如地上有个石头就要躲开,在拐弯处就要谨慎。”刘尧不无感慨地说。
阿里无人区位于西藏西部,海拔5000米以上。地表覆盖着永久性的冻土层,这里生物难以生存。无人区虽然没有昆仑山的波涛地势起伏,但方圆几百公里没有人烟,而这对于骑行者而言其实是最大的困难。如果在路途上得了感冒,引起肺气肿,再加上高原空气稀薄,呼吸困难且无人帮助就只能在原地等死,在绝望无助之际也可能会遇到狼。另外食物和水也必须准备得当,否则很难得到供给。刘尧一行在骑行无人区时,谨小慎微,神经绷得很紧,仿佛自己命运就悬挂在不远的前途。他一路仔细防范自己生病感冒,也默默祈祷前途一路平安,不会突遇暴风雪,所幸一路相安无事。
走出阿里无人区进入日喀则的前一天,刘尧一行人来到了一个神山加油站,他看到了远处高耸入云的岗仁波齐神山,傍晚云层镶着一道金边,金光四射,天空一道彩虹横跨天空,仿佛倒挂于山尖,如梦似幻。天空的一角一团云呲裂而出,如同一只咧着大嘴的狼头。
刘尧又完成了一次生命的挑战,“我要的就是这种征服后的成就感。”当过两年兵的他说话干脆,掷地有声。
当兵的青春与热血
在翻越麻扎达坂那天,刚出道班不久,在刘尧面前的是长达11公里的上坡。上坡顶端就是海拔5001米的被喻为“坟墓”的麻扎达坂,难度不可小看。
有多次长途骑行经历的刘尧对这次爬坡进行了科学的规划。前4公里缓上坡,后面7公里陡上坡。后7公里又分为3、2、2公里。合理分配体力,合理安排休息时间。
因为合理的计划,刘尧很轻松地骑完了前面7公里的路程。他擦擦头上的汗,回头看看身后的路时,竟有一队几百辆军队卡车缓缓前行。
看到军卡的刘尧兴奋异常。每辆卡车从他身边经过时,他都会招手或敬礼。车上的兵哥哥也热情回礼。在这种亢奋的精神激励下,刘尧似乎不再感到累,一口气完成了剩下的4公里。他感受到一种内心孕育的由内而外的强大精神力量。
爬上麻扎达坂峰后,一辆辆军卡从刘尧身边经过,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自己当兵时的情景。
2009年12月11日晚上,毅然决定参军入伍的他坐在火车上缓缓离开了学校。一种无法形容的悲伤和激动交融在内心。踏上火车前,他发了最后一条短信“爸,我要去实现我的梦想了,请您放心。”
入伍之初,作为一名大学生义务兵,他体能基础薄弱且工作经验不足很不适应部队的环境。为强化体能素质,他坚持把自己当作“特殊人”对待,制订了严格的训练计划:每天晚睡半小时,做100个俯卧撑、仰卧起坐、蹲下起立;早起半个小时,多跑一个三公里。经过半年坚持不懈的努力,他体能训练成绩有了大幅提高。遇到困难,刘尧始终满腔热血,他化压力为动力,在短时间内先后获得“军事训练标兵”、“第二炮兵十大共青团员标兵”、“优秀士兵”等荣誉。2010年7月,在全军某项重大任务中,刘尧克服炎热酷暑,积极学习训练,在任务中表现突出,受到前军委主席胡锦涛的亲切接见,并荣立三等功。
两年部队生活,他身体得到了很大的锻炼,但最重要的还是内心的锻炼。他变得成熟许多,对人生对生活也有了自己的目标和看法。
2011年12月,他脱下军装退伍回到学校。刚退伍的他急切想立马回到自己的家乡见家人。但恰恰因为他这种归心似箭的心态,他决定这一次不能简简单单买一张火车票,而要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纪念两年的当兵经历和急切回乡的心情。他选择骑车途经天津、河北、山东和江苏,回到940公里以外的家乡安徽宿州。
当时正处冬天,一路风景萧条一片。森林、草地、农田在他的视线里交替变换,一辆辆火车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如同狂风怒吼。第一次长途骑行的刘尧并没有骑行的经验。他的座位上没放坐垫,也没穿骑行的速干衣和冲锋衣,甚至连棉袄也没穿。但是刘尧坚持要咬牙挺过去。他感到再大的困难,都能够克服。
原本计划8天的骑行,到第7天的时候,因感到只有一天就将到家,那晚他凭着一股热血,从早上9点一直骑到第二天凌晨5点,除去休息,他骑行16小时回到了家。
或许是疲惫已让他麻木不堪,见到家中父亲和哥哥时,他只是平静地打了声招呼。父亲也很平静地说了声:“骑自行车这么危险,下次别骑了,赶快进来,屋里暖和。”
思绪重新回来。在峰上等队友时,温度在零度以下,天空中零碎的小雪花漫天飘舞。军卡也停留在达坂休整一会,刘尧借此与他们交流。临走之前,一个班长突然向他呼喊招手,从车窗里扔出一瓶东西。刘尧拿起一看,原来是“高原维生素片”。还没待及他感谢,后面一辆车的班长也招呼他过去,从车窗里递给他一个苹果和一个梨。
尽管当时很冷,但刘尧心里热血滚滚。他充分感受到军人的热情和善良。他暗自感慨,虽然当兵是不一样的环境,但却是同样的青春与热血。
骑行一次就足够
骑行新藏线并不容易。真正能从起点起至终点的人只有总数的10%。虽然路程艰险,但是刘尧仍觉得“每天都很有趣”,乐在其中。
他享受每次露营前探索周围地形的快乐,他爱吃自己在野外支起的油锅里泡发的方便面,他沉醉于骑行中与他一齐飞速流动的山川河流,他喜欢在每一处风景遇见不同的人,他乐于冒险与不断挑战生命极限。
然而,没有不散的宴席,旅行也是有始有终。
2014年8月25日凌晨00:50,经过半天的折腾,刘尧独自一人坐车到达拉萨。拉萨下着淅沥沥的小雨。他想起两年前骑行川藏线的最后那晚,拉萨也是小雨淋淋。
凌晨两三点的拉萨街头空荡荡的,静寂人稀。他怀着尝试的心态去东措青年旅社住宿,结果不出他所料已是满员。凌晨三四点,刘尧身心疲惫,他竟也不着急找个住所休息了。他一个人,慢悠悠地在街上晃悠着。
他不失落,也不亢奋。心情平静得就像第一次骑行回到家时的感觉。他觉得这才是一个骑行者该有的感觉。
刘尧感到很满足,他骑完了一次新藏线。他觉得人的一生需要骑这么一条路线,需要去冒这样一次危险。但他也决定以后再也不会骑这一条路了。
“骑行新藏线确实有一定风险,要是真的遇到危险,自己的亲人、朋友、学校都会担忧。我想,以后肯定不会这么骑,挑战还需谨慎。开始时也是这么想,要骑这么一次,一次就足够了。”与刘尧同行的发小如今在拉萨的一所酒店里当大堂助理,他到了拉萨之后选择留在那里做一个“藏漂”。但刘尧不会放弃骑行。他也找到了比挑战更快乐的事。
不知不觉,已是夏日懒洋洋的午后。小编和刘尧絮絮叨叨地聊了很多,我最终选择原谅了他的人字拖和格子衬衫。也许,这就是工科男的风味,也许,这就是退伍老兵的风格。
最后,我问了他一个非常严肃非常正式的问题:“红色和蓝色,你更喜欢哪个颜色?”
“绿色。”他非常严肃非常正式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