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谢松。
舞台大幕拉起,音乐的鼓点和我的心跳共振。我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是失聪的,甚至忘记了舞步,僵硬的腿像被钉死,直到聚光灯打在我的脸上,被刺激的瞳孔激烈的收缩,后面有人推我,就像是被自己附体,我又活了过来。音乐越来越响,尖叫声此起彼伏。这段时间,据后来估算,只有0.01秒,而对我来讲,却如同四年。3天前,排练至深夜,被打扫卫生的阿姨反锁在北区活动中心。其实我看到阿姨在锁门,我很奇怪自己竟然没有走过去,反而停下脚步,直至清脆的链条击打玻璃的声音袭击我的耳膜,直到模糊的背影在月地下消失,我转身冲进排练室,那一夜挥汗如雨。
15天前,北区咖啡厅。豪是舞蹈系的活跃分子,也是我的好友。我跟他说:我要做个人演唱会,你来帮我。他满不在乎的说可以,然后白了我一眼问在哪,我答,文浩馆。他说,你就不担心连一楼半场都坐不满?没错,他说的我是我一直担心的,选择能坐千人的文浩馆是不是有点冒险?但那里的灯光音响设备无疑是最好的。我对他说,哪怕有一个人来也成,我也唱到最后。豪给了我一个大白眼,祝我好运,说了一些损我的话,两个人嘻嘻哈哈。十四天的排练他一直都是来的最早的一个。
18天前,文浩馆管理办公室。刚一进门我就问:
“租一晚上文浩馆观众厅要多少钱?”
“1500”,管理老师头也不抬的回答。
“那您定个日子,看哪天合适,我要租一晚上。”
管理老师也是很任性的白了我一眼,问道:“干什么?”
“开个人演唱会。”
我仿佛在管理老师的眼睛里看到有那么一丝的惊喜闪过。
“哦,你就是总来文浩馆演出的那学生吧,我认识你。”我感觉有戏,这年头能混个脸熟就不易。
“这钱你自己出?”
“恩!”我回答的很肯定也很无辜,心里想要是能有人替我出该多好。
“那你就给1000就行了。”我在心里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确认自己没听错。
我的一张脸能值500块钱,我很得意。回去的路上感觉世界都变得美好。
20天前,学院辅导员办公室。我向辅导员讲述了我要办个人演唱会的想法,遭到不屑一顾的白眼。也许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他们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他们认定了我肯定不成,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的话。我沉默不语,默默走出了办公室。那一刻,我感觉心里面有一颗种子在发芽。
如今这颗种子已经迫不及待的突破了土层。
我在后台仿佛能听到整个观众厅都随着暖场的音乐在震动,人群密密麻麻的细语,有口哨声音,甚至有小草在长高的幻听感。
朋友给跑过来告诉我,别说是二层就是过道上都站满了人。我突然很放松和释然,我的主场,我可以尽情放肆。滴答滴答的声音伴随着我的心跳,灯光亮起。黑色的舞台上的一道强光下我看见我的影子对我笑,对面姑娘夸张的口型此刻显得性感,小伙子头上的头皮屑此时也闪闪发光,我好像突然懂了什么是与舞台融为一体。
3分钟后我跳完了暖场的第一支舞。舞台下姑娘的大白牙刺激着我的眼,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8分钟后豪作为表演嘉宾表演了他的第一个节目。他从来都是属于舞台,纵跃之间,尽显风情。
15分钟之后这个学校文艺圈里面的大神人物接二连三的登场表演,文浩馆的顶棚快被声音掀翻在地。
24分钟,我在唱一首绵绵的歌,我看见有人朝我奔跑过来,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吻。
35分钟,向哥哥张国荣致敬。
······
一个小时后,响起的是Lady Gaga的音乐,我跟一个男性朋友上演了一段反传统前卫先锋的表演,我想给人不一样的舞台呈现,我想证明我自己。
一个半小时之后,我的爸爸妈妈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重庆空降文浩馆,现场沸腾,我早已泣不成声。听着爸爸妈妈不是很娴熟的在说着感谢的话,那一刻自己处于一种哭哭笑笑的场景中,我感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涌上全身。
两个小时后,我唱完最后一首歌。我转头看着人人墙上滚动的祝福,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看到了朋友们真诚的祝福,辅导员脸上别扭的笑,爸爸妈妈脸上的眼泪,朋友给我拥抱,舞台下的尖叫,我感觉自己的脚步不稳像踩在棉花上。
无疑那夜是疯狂的,无疑那夜也是安静的。在这一刻,我是我自己,我成为了我自己。
编后记:我想把那些光鲜亮丽的人的外衣扒光,让他们的心灵最深处与我坦诚相见。最后发现,其实99.9%的人,生活中99.9%的部分都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如果我们把这样的两组数字放在一个坐标系中去让你观看,你会发现,你所代表的那根线与任何一个其他人所代表的那根线都是在无极限的空间中无限的接近重合。但是即使是无限的接近仍然是云泥之别。就像是我们的被采访者,他普通的很普通,他伟大的很伟大。